一朝梦醒，心境何止苍老百年。

陈墨渊喊醒还在沉睡的双喜无灾，两个人擦了擦眼睛，看了一眼陈墨渊的身后，闪过一抹惊喜，还好还好，圣人走了。

陈墨渊走到后厨，青梅已经醒了过来，拿着刀昏昏沉沉的，好似喝了一坛子酒。

陈墨渊再过愚钝，也知道了邀请他喝酒的读书人并非常人，只不过是谁还有待商榷，难不成是夫子？

若再仔细推敲，那个说书的老头的身份恐怕也非比寻常。云城那么多酒肆客栈。凭什么选中悦来客栈。更何况那二两银子所飘出来的清气，也是那说书人的某种手段吧。

只是让陈墨渊疑惑的是为何偏偏选中的都是他，以最坏的心思去想，读书人和说书人是否都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某种手段，至于是好是坏，暂时看不出来。

“青梅，你没事吧。”

陈墨渊关心的问道。

青梅站稳身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不过、、、”

青梅到了嘴边的话却难以说出口，她愤恨的瞪了一眼朱熹之前站的位置。很明显，儒家当代圣人对她下了禁制，让她不能说出他的存在。负心人，过了千年依然是负心人。青梅心里恨恨的想道。

自囚在儒家书院祭祀长林中的朱熹哭笑不得，难道她不晓得圣人手段，一念观山河吗？更何况青梅这种与她有些因果的精怪，在心中提起他的时候，更容易被他感知到。恐怕青梅是故意骂他，让他听到的吧。

陈墨渊疑惑的看了青梅一眼，青梅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口。

“青梅，做条红烧鱼，炒一份鱼香肉丝，再来一份红烧肉，我去地窖拿酒，今天允许你们喝酒。”

双喜无灾听后，高兴的拍起了手。梅子酿中蕴含的灵气，对于他俩有着不小的作用。双喜无灾讨好的看了一眼青梅，看到青梅微微点头，两个人瞬间眉开眼笑。如果说客栈里明面上的老大是掌柜的陈墨渊，暗地里的老大就是青梅了。没办法，谁让双喜无灾眼馋的灵酒，是青梅本体结的果实酿造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墨渊各拍了双喜无灾的一下后脑勺，没好气的说道:“收拾大堂去，两个酒鬼。”

双喜无灾窃窃然的走出后厨，收拾大堂的速度都变的快了些。

陈墨渊带着青梅走进地窖。地窖中藏酒颇多，不过大部分都是青梅酒，这是悦来客栈的特色，价格较为贵，少许的酒是从附近酒坊进的货，口味那是真的不能多说，就像酒精里兑了水一样，辛辣刺鼻。

“青梅，如果我要离开，你能帮我看好悦来客栈吗？”

偌大的地窖中，响起陈墨渊的询问。

青梅跟在他的后面，身躯一愣，说道:“你永远是掌柜的。”

陈墨渊是青梅看着长大的，那个时候，他还是襁褓里的娃娃，夏天的时候，老掌柜的喜欢把他放在后院的梅子树下乘凉，陈墨渊灵动的大眼睛盯着梅子树，也不哭不闹，青梅就坐在树干上双手托腮看着他，也不觉得无聊。青梅看墨渊，一看就是十年。在老掌柜的去世后，看着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无际大海中的一页扁舟，失去了方向。青梅的心似乎也跟着难受，她幻化身形，在悦来客栈应聘了后厨的位置。默默的照看着陈墨渊。

“我可能要出去看看吧，具体时间还没确定，大明那么大，有多少个云城？云城之外又有什么样的风俗习惯。我也不是说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就是单纯的去了解一下大明，了解一下人间。”

看着在解释的陈墨渊，青梅在身后露出了笑容，那个襁褓中的孩子长大了，他依然有灵动的大眼睛，他的心境还是那么纯洁，真好。

陈墨渊走到地窖最深处，那里原先存放着的第一坛青梅酒，已然消失不见。陈墨渊快步走到存放的位置，神色有些古怪。

先祖酿的那坛酒留传到现在，无人能够搬得动或者打开酒坛的封锁，现在居然消失不见了。

陈墨渊转头看向青梅，青梅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而是说不得。这定然是被那负心汉搬走了。

陈墨渊嘴角微微翘起，估计是被那个读书人拿走了吧，在略加思索，恐怕那个读书人与先祖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也许就是先祖等待的那个读书人也不是不可能。

陈墨渊不再多想，酒没了也就没了，也算先祖等到了有缘人，了却一段心事。

陈墨渊选了一坛存放三年的梅子酿，这是他最喜欢的口感。

青梅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离开地窖。

青梅回到厨房，捞出一条大鲤鱼，去鱼鳞，掏内脏，清洗干净后，先放在果木炭火上几分钟，待鱼肉表面有些微焦时取下来，在按照传统手法烧纸红烧鱼，这是陈墨渊最喜欢的做法。

鱼香肉丝，红烧肉，青梅都以陈墨渊最喜欢的口味烹饪，没多时，后院的桌子上已经放满了美食。

陈墨渊，青梅，双喜无灾围桌而坐，每个人面前到了一枚梅子酒，陈墨渊提杯，说道:“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陪伴，相聚即是缘，我曾在梦中见过很多离别，大多都是车马很慢，再难相聚。或是离别之后相见，相见之后再离别，悲喜交加。”

“掌柜的，大晚上的说这些干嘛，不会是要开除无灾吧，掌柜的，虽然无灾懒了点，干活慢了点，长的丑了点，你能不能别赶他走，大不了我少要点工钱，你看行不？”

“去死，懒得是你吧。”

无灾气的锤双喜。然后看了一眼掌柜的，眼神中藏着祈求，他想留在这。

陈墨渊笑了笑，说道:“你们都很好，怎么会撵你们走呢，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了，我怎么舍得赶你们走。”

双喜无灾听后，不再拘谨，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陈墨渊继续说道:“我可能要出去离开一段时间。去云城以外看一看。听说蜀山多奇石，山路陡峭，难以攀爬，武当山有真武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上香许愿的香客络绎不绝，还有大明的十九洲，听说洲洲风气习俗不同，我都想去见识一番。”

“啊，掌柜的，外面不好，很危险的。”

双喜激动的跳了起来，当时他与无灾刚化形来到人间，遭到许多人的慨探，一路颠沛流离的来到云城，才被陈墨渊招收当了店小二，稳定了下来。

陈墨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再危险也要去啊，总有些不得不去的理由，也有着不得不改变的理由。”

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安稳的待在云城。一直开着悦来客栈，看着青梅做饭，看着双喜无灾打闹。

无灾适时的给陈墨渊倒酒，陈墨渊摸了摸无灾的头，说道:“无灾，你性子腼腆，没有双喜那么大大咧咧，这可能是因为你是绿叶的原因，不喜欢被围观。”

陈墨渊转头看了一眼双喜，继续说道:“双喜，你虽为花，却也不能自满，须知道无叶亦无花，花叶永不相离，才能走得更远。”

“啊。掌柜的你都知道了。”

双喜无灾低下头，像犯了错的孩子，等待家长的批评。

“我有一双眼睛，可以堪破虚妄，其实，在看到你们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的不同。”

“掌柜的，我和无灾在外面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你能够收留我们，而且对我和无灾这么好，我们虽然是妖怪，却也知道感恩的，你放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一定帮你看好悦来客栈。”

双喜说完，无灾也重重的点头，同意了双喜的话语。

陈墨渊端起酒杯，众人一起碰了一下，尽在不言中。

“有诗人说月是故乡明，以前每次看月亮到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今准备离开了，再看月亮，却有了别样的感觉，恐怕真的在外地了，恰逢圆月时节，又是一番感觉了吧。”

陈墨渊感慨地说道:“若非生活所迫。谁愿颠沛流离，到了我这边，似乎变了个样子，明明生活过得去，却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不得不去游历。”

青梅微笑着说道:“天上也就一轮月，无论你在哪，与我们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月亮，圆月寄相思，相思知我意。山水在远，总有再相见的一天。”

酒到浓时相恨少。

双喜无灾已经喝的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青梅倒了一杯酒，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跟脚？”

陈墨渊眉间多了些温柔，说道:“小时候，我父亲喜欢把我放在后院的梅子树下乘凉，那个时候，梅子树的枝干上坐着一个少女，她拖着腮坐在枝干上，清风吹来，她的裙摆，随风飘舞，露出纤白的脚踝，看一天也不觉得腻。”

青梅被陈墨渊看的红了脸颊，原先在襁褓里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青梅的话语中多了一丝俏皮。

陈墨渊看着那羞红的脸庞，眼睛挪不开眼，从小看到大的容颜，怎么也看不腻啊。

“青梅。”

“嗯。”

“我喜欢后院里的梅子树，十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