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往山上跑！”

“呜呜呜——”

“娘，娘你在哪？”

“让开让开，别挡了老子的路！”

二人还没进村子，便听到哭喊慌乱声，似乎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不好。”景玉蹙起眉，“梨河决堤了。”

“决堤”这个词对颜七来说很陌生，她未曾遇到过发洪水的情况，但还是自觉地从他背上下去，“汤包还在家，他不能出事。”

不知为何，她对其他人并不关心，唯独年幼的弟弟，许是因为……太像了。

她可以随景玉先上山，因颜老太和余氏是不会让汤包出事的，可她放心不下，她认为，她该去救他。

“你先走，”竹筐扔给他，颜七不顾阻拦冲进人群，很快没了踪影。

景玉抱着竹筐，里面是她辛辛苦苦采的药材，有止血的，补气的……算了，他没违背对汤包的承诺，至于她要救人还是干其他事，与他无关。

她若是真死在洪水里，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思及此，他转身随大部队上了山。

颜七逆着人群奔跑，顾不得脚上隐隐作痛的伤，她只知道，汤包年幼，他还有大好年华没经历过，还有天赋异禀的才能没施展，不该断送。

梨河的水蔓延至整个村子，很快，水位已经涨到了膝盖处。

秋日还能下暴雨，导致水位上涨，她虽有疑惑，但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她不信。

救人才是最要紧的。

眼见前面便是他们的院子，她张口喊：“汤包！娘！”

没人回答，反而是茅草搭的房子随着她尾音降落，坍塌于洪水中。

她抓住一块儿木板，趴在上面，四下张望，全是无边无际的水，又似没有尽头的汪洋大海。

她怔住了。

来的路上，她仔细看过身边村民，没有他们的身影。

她不会记错，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娘可能还活着，她每天早上都会进山，一待便是一上午。家里余下汤包和颜老太，颜老太自保都成问题，还如何保护汤包。

越想，她心中万分沉痛，但她不愿相信，汤包善良可爱又聪明，老天怎忍心夺走他的性命？

她继续大喊：“汤包！汤包！”

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嗓子微哑，苦涩的泪混合暴雨流下……

忽然有东西抓住了她脚踝，正巧是她受伤的那只，痛得她一脚蹬过去。

但随之而来熟悉的软糯声，她立刻顿住。

“姐～”

颤巍巍的音调传入她耳中，她以为是幻听。

“姐～”

希望作祟，她还是回头瞧了眼，瞳孔蓦地收缩，“汤包！”她忙将他拽上木板，幸好他们从小营养不良，长的不算高，体重也轻，这才捡了便宜，共用一块木板。

她扶他坐好，例行公事般的问：“祖母呢？”

汤包抽抽嗒嗒，哑着嗓音道：“祖母，祖母……没了。”

“……”颜老太偏心偏到姥姥家，她是死是活，颜七不太关心，因着她常照顾汤包，即便他不喜，多年相处也是有感情的。

她摸摸他的头，“别怕，姐姐带你进山。”

“姐。”汤包红肿着一双眼，脸上脏兮兮的，“姐别离开我，好不好？”

“好。”颜七说，“你景玉哥哥还在山上等着我们呢，娘应该也在，别多想了，累了的话，先睡一会儿，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许是她的话很有催眠作用，许是汤包真的累到了，静静靠着她睡了过去。

睡梦里，他频频蹙眉，嘴里说着胡话，时不时手刨脚蹬，闹腾的很。

暴雨下了两天两夜，方才停歇。

-

天初晴，村子里的水位下降了些，村民们翘首企盼，终究徒劳。

他们于大人物而言，蝼蚁般的存在，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没人关心他们也会因失去家园心痛，因失去至亲感伤，因看到朝夕相处的旧友葬身洪水，还要等着洪水退去，才在淤泥中挖出泡的腐烂的尸体，默默流泪。

颜七一家四口的身体都不太好，颜七将仅剩的两片消炎胶囊喂给了汤包和景玉。

她和余氏吃草药将就过去，也幸得命大，保住命。

那边侍卫环绕处，张子贺因受到惊吓昏迷两日，刚刚醒来，正对着侍卫们破口大骂，和他那身稍微干净靓丽的衣裳相比，着实不搭。

“你们会游泳，为何不背我游走？本少爷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借给颜七衣裳的侍卫兰衣道：“少爷，洪水危险至极，您不能冒险。”

“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冒险怎么了，冒险也比丢命强。”张子贺目光扫过同样鄙夷瞧着他的村民们，怒火攻心，“看看看，再看眼睛给你们抠出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跟你们这群乡巴佬待一起。”

颜七嗤笑，和景玉碰了个眼神，心想这位爷心大无脑，他没听说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不怕他们这些刁民心血来潮，直接推他下河洗澡？

景玉不在乎，只好没惹他，就算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也与他无关。

又过了五天，梨河的水彻底退去，村民们纷纷下山，踩着淤泥凭记忆找自己家。

颜七他们也一样。

“我来背吧。”颜七朝景玉伸手，自己弟弟总不好劳烦旁人照顾，更何况他是个利落之人。

景玉瞧了眼她似从矿坑里爬出来的模样，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背着景玉跟随余氏进入“院子”。

颜七叹口气，“全塌了，还得重新盖房子。”

与此同时，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一定要走出这里，开店赚钱，买大房子，最好在盛京——东璃首都。

理想很烂漫，现实很骨感，颜七和余氏收拾院子里的淤泥，挖出不少死鸡，这等容易传播疾病的东西，颜七亲自处理，扔去了十丈崖。

梨河发水也影响到了云水镇，是以上面官员派人帮忙，收拾进度很快。

“兰大哥。”颜七顶着张小黑脸追上他，“兰大哥，你衣裳不能用了，等以后我赚钱再赔你一件。”

兰衣摇头，憨厚一笑，“一件衣裳而已，姑娘不必挂怀，以后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去云水镇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