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听沈白桃这么说，非但没觉得是画饼，反而脸笑成了一朵花。

她闺女可真是孝顺。

“这五个咱放着，看它能放多久，明儿早上要是还能这么好，没有塌了，那咱卖一天都不愁的。”

刘燕刚准备把盘子从锅台上端起来，一只漆黑的小手迅速把盘子里面的富贵坨抓走了两个，还有一个因为速度太快而掉在了地上。

厨房刚烧过火，地上尽是木头屑子，金灿灿的富贵坨滚了两圈，一下就脏了。

那小手的主人一点也不嫌弃，把掉在地上的这个也迅速捡了起来。

“沈富贵，你这个没有家教的小崽子！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刘燕看着盘子里剩的两个富贵坨心里堵得慌，冲厨房门口那半大孩子吼道。

沈白桃打量了沈富贵一眼，这小子戴了个军绿色的棉帽子，露出来的脸和手黑的一块一块的，那皴搓下来可能有一斤。

他嘴唇上面还挂着鼻涕，一吸一吸的，身上的棉袄补丁不算多，但是黑的发亮，一看就跟人一样，很久没洗了。

“咋！奶说以后要我给你们养老，你们家的东西都是我的！那两个也给我！”

沈富贵冲刘燕伸手，要刘燕盘子里的富贵坨。

黑漆漆的小手上沾了油，看起来更脏了。

沈富贵留着毛刺头，几个月没洗已经生了跳蚤，他也不讲究，用满是油的手往头上抓了抓。

沈白桃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沈长海只生了沈白桃一个女儿，他的哥哥沈长涛生了两子三女。

大女儿起名沈招娣，二女儿起名沈来娣，好不容易生了三儿子，起名沈大宝。

这三个已经结了婚，两个女儿外嫁，因为沈家的基因不错，闺女出落的都好，因此得到了不菲的彩礼，沈长涛便得以在自己院子隔壁给沈大宝另起了一间小院，年前刚把新娘子娶进门。

前面三个孩子是李春红五年抱了仨，身子坏了，隔了几年才有了沈盼盼，今年才十七，要叫沈白桃一声堂姐。

沈富贵排行老五，今年十三岁了，被抓去上了两年学，就又在村里四处溜达。

“你娘不教你，我来教教你！”

李翠花到底是个长辈，刘燕轻易不说她的不是。

便将罪安在李春红育儿不严上，顺手抄起了旁边的擀面杖，扬着要往沈富贵身上抡。

“我要告诉奶！以后我不给你养老了，等你和二叔死了也没人给你们上坟，看你怎么办！”

沈富贵像猴子一样蹿走，刘燕抡了一个空。

见状，那沈富贵还冲刘燕摇着舌头，又丑又坏。

“你个小兔崽子！”

“娘，”沈白桃拉住了刘燕，“你用这擀面杖打他，多脏啊。”

“这孩子真是被养坏了，你大伯三十多生了这么个玩意儿，看把他惯的！”

刘燕扔了擀面杖，也不跟孩子计较。

出去把院门从里面插上，刚进屋，门又响了起来。

“谁啊？”

刘燕又折回去，打开门发现是沈长海。

“你回来了？我俩还没腾出手做晌午饭呢，大队的东西都拍卖完了吗？”

沈长海一进屋，脱了帽子还有外套：“没呢，咱家手里又没钱，我看了一会，就回来了。你们今天去医院检查结果咋样？”

沈长海最关心的还是女儿的身体。

“医生说除了发烧体虚，再没别的毛病了。”

刘燕自己说着也不信，但是她更不愿意相信刘大夫说的沈白桃不是活人这个结果。

“没别的毛病？是什么意思？”

沈长海也不信，他以为是刘燕当着沈白桃的面不好说，顿时整个人都呆在那。

“娘，你把检查单子给爹看看，那上面有医生的诊断。”沈白桃适时提醒。

“你爹就是事多。”刘燕进了她和沈长海的房间，检查单子还放在炕沿上，顺手就给沈长海拿了。

沈长海也不识几个字，“唰唰”翻着，看到一项一项都写的正常。

“咱闺女这是好了？”沈长海不敢相信，努力求证，“你带她去刘大夫那儿看了没？”

“咋？大医院你都不信了？”提起刘大夫，刘燕还生气呢。

“我没这个意思，”沈长海视线转移到沈白桃身上，“桃子气色看起来是好了点，哎，这是不是跟你们坐月子是一个道理，遭一回罪之后，之前的一些小病就没了？”

沈白桃在医院就说，可能是发烧把病发没了，现在沈长海又这么说，刘燕更坚信了：“大差不差吧，咱闺女肯定是有福气的。”

沈长海闻言，难得露出笑模样。

这往后啊，他闺女算是苦尽甘来了，他们家日子也会慢慢变好的。

这对沈长海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你手里还有钱吗？我去割点肉整两盅。”

“你别太得意忘形了啊，快说，咱家趟了多少地？”这是刘燕最关心的。

“咱们仨一人一亩，一共三亩，再加上咱们脚下这块宅基地，旁边那片杂草地也划给咱们家了。”

提起地，沈长海又恢复了回家时的愁眉苦脸。

刘燕道：“地不多，但是也够咱们三个种的。你在外面干活，这三亩地我一个人轻易可干不了。咱家的地在哪？”

“哎……”沈长海叹了口气，“我这手气差，抽的全是山地。”

山海湾村如其名，西边靠山，北面靠海，属于丘陵地带，多山坡。

山下的地连成片，浇水方便，而山地大的三分，小的一分不到，山路崎岖，也不好浇水。

为了公平，也为了方便，村干部就把地量了，一亩一张纸条，放在纸壳箱里面每家派一个代表上去抓，家里有几个人抓几张，想换连在一起的或者想要离家近的，自己下去商量，三天之内报给大队就行。

刘燕听了，脸也拉了下来。

“你咋啥事都不赶趟？三亩地你全抓的山地？你让我咋办？”

除了对沈白桃，刘燕的脾气就是一点就炸。

沈长海早就习惯自己媳妇，摆摆手：“倒也有好的地方。”

“啥？”

“村长看我全抓的山地，当时就帮我换成了连在一起的，咱们也方便去侍弄。”

“.……”

所谓连在一起的山地，就是全在一片小山坡上。

整整三亩，估计好大一块山坡都是他们家的了。

沈长海耸着肩膀，脸上写满了愧疚：“搬石头也搬不了几天了，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干。”

庙总有建成的时候，沈长海搬石头搬了一年，山上需要的材料大差不差也到了尾声。

“我以后和娘一起做买卖，不跟爹一块儿干了。”

因为实在是缺水和贫瘠，山地在生产队里面一般用来种玉米、花生、地瓜这样的作物，没有在山上种麦子的。

粗粮跟细粮肯定不是一个价格，只靠种地是真的活不下去。

说到买卖，沈长海问道：“你们娘俩今天在家里捣鼓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出去试试？”

“我明天就出摊，这东西宁早不晚！”刘燕的性格还是风风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