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婧不慌不忙地应道：“好啊。”她狡黠一笑，“我才学了三天，凤珠姐姐让我一下吧。”

洛凤珠显然被这声“姐姐”激了一下，不过碍于人多，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周胜原想避开，大事化小，等人少了再说。但是现在被人提起，只能出题。

他出了题简单的：“第一题：4325+5162等于多少？”

洛凤珠噙着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刚拨弄了两下，就听旁边苏婧的声音传来：“9748！”

什么？！

洛凤珠僵硬地转过头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她不是没有上过学吗？

其他人的想法也是如此。

周胜原来根本没什么指望，只是希望这场闹剧尽快结束，结果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苏婧手指迅速拨动，在清脆的几声珠子撞击声之后，这题答案就出来了。

这手速，根本就不是一个学了三天的人能够练出来的。

周胜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感动。

他原先只是觉得苏婧是一个搞旁门左道，摆弄嘴上功夫的小丫头，如今看来，他想错了。她不仅不走捷径，反而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而且颇有天赋。

他继续出题：

“第二题：7895+36769”

“第三题：79468-58106”

“第四题……”

随着题目越来越难，洛凤珠越来越力不从心。

一开始她还能跟一根，可是无论她打算盘打得有多快，苏婧总能先她一步。到了后面，她已经完全跟不上周胜的出题速度了，苏婧却越算越快，甚至做到了周胜一边报题目，她同步计算的程度。

她手指飞快挪动，仿佛在指挥着某种美妙的乐曲，周围的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一瞬间嘈杂的环境都安静了下来。

而这所谓的比赛，已经完全成了苏婧的个人秀。最后珠子全部归位时，村民们不禁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叫好声。

“太精彩了！真厉害啊这小姑娘！”

“这快得我都不敢喘气儿啊。”

洛凤珠脸色发白，心理防线完全被击溃了。

这场景跟她原先想得完全不一样啊！

她原本是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苏婧，现在反而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对……有什么原因

她猛地抬头，厉声喝道：“她撒谎！她之前肯定学过！”

对！一定是这样！不然她都学了三四年的珠算，怎么可能还比不上她！她隐藏了实力，导致她轻敌输了，就是这样的！

她用希冀的眼光看向周围，希望寻求他们的认同。

“够了，”卫东终于忍不住了，他实在不想其他人去泼她脏水，“她确实不会，这个我证明。”

洛凤珠不敢置信地看着卫东。他居然这样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她的眼睛泛出了泪水，猛地起身，推开人群跑走了。

秋竹看她走了，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苏婧托着下巴，看着他们的背影。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给她们难堪。只是她的准则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她们存心给自己下套，自己也不是忍着的孬种。

正想着，她听到周胜说道：“你合格了，明天开始，傍晚吃过饭以后来我这吧。”

苏婧微笑：“好的，老师。”

……

回家的路上，卫东一路没说话。

苏婧问她：“怎么了？心疼了？”

他停下脚步，有些不开心：“别瞎说。”

他只是有些烦躁。

似乎每一次她有困难，他都没有办法帮上她。

但是她又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总是这样，他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哦，”苏婧撇了撇嘴，看走到路口了，挥挥手，“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卫东拉住她，“你先跟我回家，有东西要给你。”

苏婧奇怪，怎么神神秘秘的。

直到她跟着他回到家，看到他如同变魔术般地掏出来一窝小鸡仔。

她惊喜地看着这些毛茸茸的黄色小团子：“给我的？”

“嗯，”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他也有些雀跃，“你不是想吃肉吗？猪肉难买，换只鸡崽还是容易的。”

想到这堆毛球要被杀了吃肉，苏婧一下子又有些不忍心：“不着急，先等它们下蛋吧。正好姨身体虚，多吃鸡蛋补一补。”

卫东看着她低头逗弄小鸡，眼神柔和：“好。”

尽管想吃肉，但她还是忍住了，最先考虑到了他娘。

一旁正缝衣服的卫东娘带着笑意地看着他们。

……

苏婧在七十年代的生活终于稳定了下来。

白天养养猪，喂喂鸡，和刘铁柱一边唠嗑一边耕地换工分，晚上和周胜学点会计知识。

周胜虽然看着挺严肃一老头，但是教东西却很认真负责，待她和洛凤珠如出一辙，从不偏不倚。而她有着现代数学知识，学起来也很得心应手。

至于这洛凤珠，她的恢复能力倒挺快，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一样。看到苏婧，也只是冷淡地点点头，别的也不多说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这天，苏婧照例踩点去周胜家。

但奇怪的是，周胜家门紧闭着，洛凤珠站在外面。

她好奇地问：“怎么不进去？”

周胜近年有个怪癖，每年九月中，就会有两天闭门拒客，谁来都不好使，也不搭理他，脾气还极差。

她只是碍于要表现自己积极的样子，不然也不想来触这个霉头。

洛凤珠原想回答，但是心念一转，撒了个谎，“不知道，老师没应门，大概没听到敲门声吧。”

她紧接着装作有些着急的样子：“哎呀，我东西掉了。苏秀兰，你先进去吧。”

说完她就走了。

苏婧也无所谓她拙劣的演技，她捏了捏手里的包裹，有些担心。

这老头不会晕在屋子里了吧，很多新闻都这么写的。

而且，手里这东西得给他。

苏婧前两天看周胜老揉自己的脖子，猜想着可能是有劲椎病。

于是她做了个稻谷枕。

还是多亏了合成器。

它要是个人，一定是个贤妻。她只是借了卫东娘的一块布，结果一合成，就变成了“带有妻子味道的稻谷枕”，一度让她十分无语。

想着这些，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她又敲了敲，终于，周胜开门了。

他板着脸，死皱着眉头，语气极不耐烦：“干什么！今天不教了。”

这老头吃枪药了？

苏婧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过去：“老师，前两天看你脖子不太舒服，这枕头你垫着，对脖子好。”

周胜看着手里的枕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两年，每到这时候，其他人都是离他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只有这小丫头，仿佛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不仅主动凑上来，还考虑到了他的身体。

他心里微微有些愧疚，但是碍于长辈的情面，不好说出来，只能佯装不在意，翻看着枕头。

但是当他抚摸着这枕头，那触感让他猛地一愣。

这款式，这手感……

像极了她妻子的做的东西……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她妻子六七年前去世了，到死都查不出死因。

他只能一天天地看她消瘦下去，却无能为力，直到她闭上了眼睛。

她就在几年前的这两天去世的。

每年的这两天，他情绪都很差。其他人只道他性格怪，早就忘了这两天正是他妻子的忌日。

他们忙着自己的事，哪有空记得别人，更何况，这年代，病死两个人不正常吗？

他忍住泪意，语气有些哽咽：“进来吧。”

这倒是搞得苏婧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就一枕头，这老头儿这么感动？

她一边进门，一边感叹：空巢老人真难啊！

一旁偷偷躲起来目睹了一切的洛凤珠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所有人都对她另眼相看。卫东也是，现在周胜也是！

明明周胜一开始最看好的是她洛凤珠！现在却把她赶走了，留下了苏婧开小灶。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得想点什么办法……

她恨恨地锤了一下围墙，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