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剑山后山，一处剑斩斧劈般的平地坐落在山间，名为试剑崖。

山崖之上，看着布衣少年行云流水般的剑起剑落，两位青年则是难得地相视一笑，对于小师弟练剑一事，他们两个做师兄的可谓是尽心尽力。

“沈易，看到没，小师弟方才那步法是学的我的游龙步。”

“啧啧啧，这一剑，像是在学你那稀碎剑法，不过可比你可凌厉多了，这是不是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霍，这剑势这剑意，师父平日里没白疼他！”

“哎呦，这一剑，估计我都接不下……”

无论到哪里，沈二仿佛一直都是一副喋喋不休的话痨模样，不过沈二的说辞也实在有些夸张，要是他都接不下沈十三的剑招那就太离谱了。

沈易则只是默默颔首，一言不发地看着努力练剑的沈十三。

村子里的学塾，三天上一次课，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其他讲究了，先生讲什么就学什么，之前沈叁教课的时候，诸子百家，棋艺乐理，什么都讲，学生什么都学，反正落剑山上的神仙还能骗人不成？

而没课的日子，孩子们则该干啥干啥，下田的下田，进山的进山，毕竟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不能吃饱饭全靠老天爷赏脸，就算这样，村子里的孩子也很知足了。

毕竟，能摇头晃脑地念上几句诗词总比目不识丁好多了。

而对沈十三而言，起码算是吃喝不愁的，虽然只是日复一日的粗茶淡饭，沈十三也没什么讲究，就连沈二都说了，修行之人，一切皆是外物而已。

当然，沈十三有时候也知道，沈二说的话七分假三分真，但往往是那七分假最能让人当真。

有时候，沈十三也会默默抱怨，要是自己再努力一些，或许境界就能一日千里，或许就能下山看看这天下为何不待见自己落剑山，或许就能为师父鸣不平了……

不过沈十三转念一想，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师兄们肯定也就想过，不说修为深不可测的大师兄，就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沈二一旦认真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况且，如今不在山上的三师兄和四师姐二人更是通古晓今，样样精通，三师兄是被师父都说是百年难遇的读书种子，也正因如此村里学塾之前才都是三师兄在当先生嘞。

至于平日里温温和和不显山露水的四师姐沈思，沈十三更是佩服。

四师姐无论是读书还是练剑，都是格外认真，不允许有丝毫差错。

最令沈十三敬佩的还是四师姐那把本命飞剑，一剑化万剑，剑剑不一般，就连师父也说过要是把天下的本命剑拉出来排个榜，四师姐的剑绝对在前十之列！

不过这些都是外人所不知道的事，落剑山的五个弟子可没有一个是平平之辈。

山下村里人只是知道落剑的五个弟子都是沈老剑仙领上山的孤儿，就连名字也起的十分随意，正因这些个听起来十分不负责任的名字，沈老剑仙可没少被沈二所诟病。

“凭什么就我叫沈二，说出去多二啊。还有那沈十三，按顺序应该排第五，为啥偏偏叫十三？”

沈二经常当着沈十三的面如此问道，可沈老剑仙也只是呵呵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毕竟沈十三可一直都是沈老剑仙最看好的弟子，不为其他，实在只是因为“天才”二字而已。

论读书，沈十三能够过目不忘，精读成诵，往往能提出一些不寻常的见解，就连三师兄沈叁都连连叫好。

论练剑，沈老剑仙只是给了沈十三一本破烂剑谱，沈十三便能一夜参透，六岁习剑一步炼气，两年便由炼气境步入筑基境，修为步步高升。

按照这个势头，沈十三应该早就一日千里，境界攀升了，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不知为何，筑基之后，沈十三的境界便一丝未动，体力的灵力更是平静得不像话。

八年，整整八年，沈十三还是那个沈十三，筑基境还是那个筑基境。

为此，沈十三也是十分苦恼，可沈老剑仙却一直告诫这个自己最看重的弟子不能急躁，修行一道，天分和勤勉都至关重要，练剑百万，终有一天会破境的。

于是乎，沈十三就在心里默默定下了练剑百万的目标，如今师父那交给自己的那套剑谱，沈十三已经练了九十万七千六百八十三遍了。

无论寒暑雨雪，这个数字每天都在增加，就算练剑偶尔负伤在身，沈十三还在一遍一遍地在催动丹田里的灵气默默练习。

剑起剑落，这看似普通的剑谱沈十三早已烂熟于心，就连师兄们平日里用过的招式，沈十三也掺杂在剑谱之中默默练习。

“九十万七千六百八十四遍……”

沈十三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日渐接近百万的数字。

收起自己那把早已破旧不堪的木剑，沈十三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练拳！

若是说沈十三练剑是行云流水，而他练拳更算得上是锋芒毕露了，身影闪烁，时快时慢，拳风阵阵，残影连连。

沈二看到小师弟开始打拳了，顿时来了兴致，便在一旁有模有样地比划了起来。

“哎，沈易，你说小师弟这拳法看似平平无奇，打起来却还是有些门道的，他到底是跟谁学的？”

“虽然我已经看小师弟打这套拳法成千上万遍了，却也仅仅只能模仿个形似，总感觉还差点东西。”

一边津津有味地模仿着沈十三的拳法，另一边沈二的嘴也一直没闲着。

可这次，沈易终于有了跟他搭话的兴致。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师父，师父说他这套拳法完全是无师自通，仿佛天性使然，而你一直没能体味到这拳法的精妙之处，是因为你体内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一样东西？！小师弟和我都是大老爷们，我能比他少啥东西？我看是你少了什么东西吧。”

沈二挤眉弄眼地看着沈易坏笑道。

沈易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沈二的玩笑，只是淡淡地说出四个字。

“武夫真气。”

沈二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下一瞬就又坐不住了。

武夫真气？！那不是山下武夫才有的玩意儿吗？修道之人很少有人会练那东西，不为其他，费命而已！

灵力和真气皆出自丹田，但二者却同根不同源，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把这两个玩意儿同时放在身体里必定会冲突的！

当然，历史上也有不少修士铤而走险尝试了这条路，但成功者更是凤毛麟角，几乎所有人在修为逐渐增长的过程中都会有灵力和真气双双失控的情况，而这种情况造成的后果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

就算有一两个幸运儿成功了，体力不是真气尽无，便是灵力全失，也没有在真正意义上走上这条大道。

小师弟这他娘的走的一条断头路啊，师父他老人家老眼昏花也就算了，你这狗娘养的沈易也不劝劝？！

沈二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一边火急火燎地往沈十三身边冲过去，这还练个锤子的拳，找死吗？

可就在自己要冲到小师弟身边时，一道身影赶在了自己前面，不是其他人，正是把小师弟往火坑里推的沈易！

“出剑！”

沈十三刚收回拳架，耳畔就传来大师兄略显冰冷的声音。

而大师兄身后，则是一脸焦急的二师兄。

虽然沈十三一头雾水，但他还是本能地把背上的木剑持在了手中，大师兄这是要切磋？

当——

一声刀剑交错的脆响传出，沈十三已经倒飞了出去，猛踏十步，沈十三才止住身形，虽说每次师兄们跟自己对练都会刻意压境，可每次沈十三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看着木剑上又新添的一道剑痕，沈十三不禁认真了起来， 若不是有剑气和灵气覆于剑上，恐怕这木剑已经折了。

而沈十三木剑上的道道剑痕自然是出自几个师兄之手，八年前，拿到这木剑之时就已经跟自己有过约定，剑者，剑为尊也，若一个剑修连手中的剑都保护不了，何谈出剑对敌？

“再来！”

沈十三轻喝一声，提起木剑手挽剑花便再次朝大师兄冲了过去。

而对面的沈易则是一脸平静，手中那青色本命剑闪着森森剑光，面对沈十三的冲势，只是朴实无华的一道剑斩。

嗡——

轰鸣之中，沈十三理所当然地再次倒飞而出，至于他手中的木剑则是弯折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却也弯而未折甚是惊险！

沈二看着突然出手的沈易，也是不知所以，根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眼看沈十三落了下风，沈二自然不能看着沈易仗着修为欺负小师弟，轻喝一声，一道黑色飞剑便飞向了沈十三。

“小师弟接剑，干他娘的！”

沈十三轻轻一笑，自然而然地接过沈二的那半柄本命飞剑，至于为何是半柄，只因那是一把断剑而已。

飞剑入手，手中木剑再次背回了背上，沈十三有种预感，若是今日继续用木剑跟大师兄切磋，三剑之后，木剑必断！

感受着手中黑色断剑传来的森凉剑意，沈十三也是精神一振，不难想象，若是二师兄这把本命剑没折的话，恐怕自己也很难握在手中。

“大师兄，请指教！”

持剑行礼，沈十三便消失在原地。

沈易微微颔首，脚下却是一动不动，手中青色长剑往身后轻轻一挑，便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沈十三从身后而来的第一剑。

一击不成，沈十三便又消失在原地。

自己和大师兄修为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若是大师兄认真起来自己恐怕没有一战之力，可现在毕竟只是切磋指教，不是生死相向，沈十三自认为自己可以拼一把！

叮——叮——叮——

又是三声接连不断的脆响，只看到三抹黑色剑光闪过，沈易只是剑尖轻点挡下了沈十三的刁钻三剑。

不过沈易心里则是一阵黑线，这三剑定是那沈二搞的鬼，因为小师弟根本不会使出专门攻人下三路的猥琐招式。

果不其然，沈十三身形再次出现在原地，只是轻轻笑道：“二师兄，十三学到了，让我自己来吧。”

被看穿的沈二只能尴尬一笑，“哈？哈哈，哈哈哈，学会就行，学会就行，就往他那砍，让他仗着修为欺负你！”

说着，沈二便彻底放弃对本命飞剑的控制，破天荒地安安静静地观战了起来。

因为就在他偷偷使坏的时候，沈易的声音便在心湖响起，“古今修士，又不是没人走成过那条大道，你怎么知道，其实咱们师弟不是那个可以打破天地桎梏的天才了？”

沈二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眼神凌厉地盯着小师弟，他自然知道沈易说的人物是谁，前已经有了古人，后为何不能有来者？

这来者千百年来可并没有人走通那条路！

就算那人是千年之前以一人之力在三界战争中出尽风头的所谓“魔君”又何妨？我小师弟也是一点都不差的！

“大师兄，请接剑！”

轻喝一声，沈十三便一剑斩出，黑色剑光之中夹杂着森森剑意，剑势也在节节拔高，每当剑势高无可高之时，只是稍作停顿，便势不可挡冲向下一个高峰。

一停，二停，三停…，七停之后，沈十三的身形已经完全淹没在剑光之中。

“我有一剑，请大师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