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红卿家离开的时候，她的家里多出了四个箱子的净水，而夏衍的袖筒里多了一把不锈钢水果刀。

五分钟前，夏衍强行突入柳红卿的卧室，掀开储藏柜，把衣物全都堆在了床上，将所有收纳箱都灌满了水。

有一点夏衍很清楚，永远不要高估人性。

如果没有水，这幢楼里的人都会死。

即便如此，早死晚死这么一档子事足够所有人去争破头。

在冲突发生之前，夏衍必须给自己争取到足够多的筹码。

穿过27层通道时，有几户人正站在房门口聊天。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从黑潮发生时就没有下过楼，楼下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只知道楼下乱成了一团。

“兄弟，你要下楼去吗？”

“你知道楼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衍说：“我确实要下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老公，你要不也下去看看，我心里有点不踏实。”2708室门口，一个穿着睡衣脸上敷着面膜的中年女性催促着她的男人。

“等等，我也跟你们一起下去。”2707室里住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下面肯定出了什么事，不太平，我建议你们带点家伙防身。”夏衍说道。

“你这也太夸张了。”面膜女不置可否，“现在是法治社会，这里是闹市区，天塌下来有人顶着。”

夏衍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

“哎呀，王建华，你还真想拿刀啊，你有病吧，你不会想杀人吧！”

2708里一阵鸡飞狗跳，不一会儿，叫做王建华的男人提着一根擀面杖跟了上来，2707的眼镜男则两手插兜跟在后面，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三人穿过通道，更多的住户打开门来一看究竟，其中少数几个愿意跟随一起下楼看看究竟，大部分蹲在门口观望。

走到电梯口时，夏衍一行扩充到了五人。

一号楼共有两个电梯，此时两个电梯都停在了一层，按动开关一个都没有上来的意思。

“两台电梯都卡在一楼了吗？”

“这下麻烦了，一楼肯定出了什么事了。”

“走楼梯吧。”夏衍拉开楼梯间的消防安全门，领头走了进去。

27楼走到1楼，这是一场漫长的征途，转到一半五人都觉得有点晕头转向。

夏衍觉得自己状态很好，出奇的好。

明明刚刚完成了负重八十公斤狂奔两公里的壮举，此时他并没有虚弱感。

下到3楼的时候，夏衍碰到了一对年轻情侣。

男生背着两卷厚重的铺盖，女生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提着旅行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王建华问。

女生指指楼下：“我们俩住2楼，那些黑色的东西越涨越高了，从刚才开始水龙头里出来的就都是黑水了，再不搬等会黑潮就漫上来了。”

“你们是要下去吗？”男生面色惨白，犹豫片刻才开口，“我劝你们小心一点，刚才我们俩在2楼的通道里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对，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个人脚上沾了黑泥，整个人就像是死了很久，皮肤全都变成了青灰色。”女生补充道，“我们趁着他往通道里走才跑出来的。”

“你们怕不是食物中毒了吧，都出现幻觉了。”王建华面色古怪。

“不，他们说的是真的。”夏衍摇摇头，“碰到黑泥的人都变成了怪物，而且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你怎么知道？”王建华反问。

“我看见过。”

“你这就是纯扯淡，讲点科学吧。”另外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扮相的中年人撇了撇嘴。

队伍中的第五位是住在2701的胖子，体格壮硕，和夏衍差不多高，目测身高一米八左右。

夏衍看向他时，他情绪稳定，只不过手里的晾衣杆换到了右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下去看看再作结论。”眼镜男说。

三人越过情侣继续向下走。

走到2层和3层的转角时，夏衍闻到了黑泥的恶臭，这里可以透过楼梯间的缝隙看见缓缓上涨的黑潮，水位已经涨到了1层和2层的转角处，并且肉眼可见的仍然在不断继续上涨。

电梯此时恐怕已经被黑潮灌满，也只能说是幸好有什么东西把两台电梯都卡住了，要不然黑泥搞不好会被直接送到高层，给所有楼内居民来一个两面包夹之势。

“嘘，别出声，你们别过来！”

夏衍正要往推开2楼的门，一个谢顶的中年男性先拉开了门，他吃惊地看着楼梯间里各自抄着家伙的五号人，连忙提醒众人噤声。

“快，大宝你牵好二宝，到楼上去找晓琴阿姨，爸爸去拿点东西，一会就过来。小心，不要碰到地上黑黑的东西。”

谢顶男右手藏在兜里，左手从门后拉出一大一小两个小豆丁，大宝牵着二宝的手，二宝牵着一条安静的德国牧羊犬。

“爸爸，我好怕。”二宝说。

“妈妈变得好可怕，妈妈是不是已经死了……”大宝说。

“不要乱想，妈妈没事的，爸爸去找妈妈，大宝二宝快去楼上找晓琴阿姨。”谢顶男人用左手挨个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最后搂住德牧的脖颈，什么都没有说，德牧却心领神会，拽着两个小孩就往楼上走。

等到三小只全部离开视野，谢顶男这才挥挥手，轻声说：“别出声，小心别踩到地上的黑泥，跟我来。”

夏衍这才注意到有一串黑色的脚印沿着楼梯一路伸进2楼通道。

小心避开黑泥，一行人鱼贯而入。

刚一进入2楼，夏衍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从通道深处传来。

谢顶男人带着五人走进202室，随即迅速关上门。

屋内厨房的门被一张桌子堵着，门后不断有嘶吼声传来，有人在不停拍打门板。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谢顶男人一进到屋子就开始翻箱倒柜。

“我们是27楼住户，下来看看情况。”夏衍解释道。

“通道里有个人在游荡，刚才我已经听到好几声惨叫从里面传出来了。”谢顶男人咧嘴一笑，“搞不好已经不算人了。”

“你什么意思。”高知男脸色阴沉，伸手去揪谢顶男的领子，“厨房里面是谁，你到底做了什么！”

“当然是我老婆了，难道还是你的？”谢顶男甩开高知男的手，从柜子里抽出一条皮带。

“长话短说，我的时间不多。”谢顶男自顾自坐在高背餐椅上，飞快说道，“水龙头里流出黑泥，我和我老婆在做饭，她先碰了黑泥。”

他用皮带把自己和椅背绑在一起，紧紧扣住：“吃饭的时候，她突然笑得很奇怪，想要咬二宝，我把她关进厨房，她的力气变得很大……”

夏衍瞳孔微缩，水果刀滑落至手中。

高知男没能等到谢顶男把话说完。

他近距离观赏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这张脸的主人，刚刚把自己绑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