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分提着军训服的裤子从女厕所出来，袖子垂到大腿，帽子已经调整到最小，歪歪扣在脑袋上，一晃一晃。她仰起头，帽子往后一滑落在地上。吴朝雨伸手捡起来，“你衣服怎么那么大？”陈秋分再次抱怨了一下眼神不好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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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分提着军训服的裤子从女厕所出来，袖子垂到大腿，帽子已经调整到最小，歪歪扣在脑袋上，一晃一晃。她仰起头，帽子往后一滑落在地上。

吴朝雨伸手捡起来，“你衣服怎么那么大？”

陈秋分再次抱怨了一下眼神不好带来的大麻烦。吴朝雨将帽子往她头上一扣，帽檐立刻很不给面子地盖住她的脸。

陈秋分甩甩脑袋把鼻子露出来，瓮声瓮气道：“没事，我去找根绳子扎一扎裤腰带，帽子就不戴了。”

吴朝雨想了一会儿，转头跑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借。”

去哪儿借？这是剩余帽子中最小的。陈秋分还来不及说，吴朝雨的身影便消失在楼梯口。

她只好提溜着裤子一步步挪回座位，生怕不小心跌倒来个戏剧性走光，连坐稳了也不敢松手。

吴朝雨回来的时候带了小锤子和粗钢针，让她把腰带抽出来，用粗钢针在上头敲孔。皮带很硬，敲一个孔费时费力，很容易砸到手指。

陈秋分也蹲下来，看着她的动作，她鱼尾一样的头发轻轻扫过陈秋分的脸。

“还大吗？”

陈秋分把皮带套上穿进裤腰带，原地蹦了两下，道：“还有点。”

吴朝雨又往里侧敲了个洞，低头的样子很认真，仿佛这是件非常值得专注对待的事。

“现在呢？”

陈秋分起身跳了跳，裤腰稳稳当当得挂着，惊喜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完美！”

“帽子我借到了，班主任那儿有小号的。”吴朝雨领着她往操场走。

陈秋分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严老师人真好，可惜教数学。”

“人好和教数学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陈秋分严肃地说：“从小学开始，我和数学老师，就像佐助和鸣人，相爱相杀；我和数学，就像汤姆和杰克，天生死敌。”

“但如果你发现老师喜欢你的话，肯定会对数学产生兴趣。”

“老师喜欢我又不能让我解出那些讨厌的大题，我就没长数学那根筋。”

“是吗？”吴朝雨挑挑眉，“可是人都是这样的，不想失去别人对你的期望。”

尤其是学生与老师的关系，除了叛逆期，学生下意识对老师抱着潜在的崇敬和畏惧，让老师失望，就是天塌了的事。

陈秋分歪着脑袋，没太理解她的话。

军训不算严格，只需要每天下午站个两三小时，早上上课，下午四点准时放学，比正式上课要轻松不少。

晚上回家的路上陈秋分是跳着走的，回到家后连家门都是蹦进去的，她将书包甩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踮脚转圈。

陈妈妈用看疯婆子的眼神看她，“吃错药了？”

之前听说要军训赖死赖活地不肯去，扑在地上打滚撒泼的人是谁？

“我交到朋友了呀~”陈秋分的尾音上扬，就差没绕梁了。

“男生女生？”陈妈妈紧张起来。

“非常好看的女生！坐我前面~~~”这次的尾音绕了三圈，成功把陈妈妈恶心到，她赶苍蝇似地挥手，“快去吃饭。”

饭后趁陈妈妈洗碗，陈秋分摸到书房开了电脑，用左脚大拇指顶在电源键上随时准备关机跑路。

她登上许久未用的QQ。“嘀嘀嘀”的声音连绵不绝，小学QQ群图标上消息涨到999+。陈秋分做贼一般关了声音，仔细查看沈璐璐给她的留言。

沈璐璐是她小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她们从三年级开始就是同桌，互相去对方家里过过夜，一起被数学老师罚过站，铁得不行。升初中沈璐璐被家里花钱送进市附中，陈秋分因此难过了很久。

市附中是军事化管理，强制要求所有学生住校，两周才能回一次家，因此她们上线时间不一样。

沈璐璐的留言都是些日常琐事，抱怨军训又苦又累，班上有个男生长得很好看。话尾有三个系统自带的大哭表情。陈秋分先是回了大笑的表情，然后开始啰嗦刚开学的生活。她说遇到了一个有点讨人嫌的男生，长得也很好看，还遇到了很酷的女生。

“我想和她做好朋友。”光标停在句号后面闪烁许久，陈秋分长按删除键，把这句话删了。她下意识觉得沈璐璐看到这句话会不开心。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陈秋分五点睁开眼，瞅了眼闹钟默默闭上，十分钟后又睁开眼，心脏跳得有点快，微微发麻，通常这是她有期待的事的征兆。小时候妈妈告诉自己要去参加小姑姑的婚礼，那个晚上她心脏就跳得这么快，裹着期盼和兴奋，连梦都是甜的。

陈秋分砸吧两下嘴，从床上爬起来套好军训服，主动将家里人昨天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拎着十块钱迎着朝阳出了门，觉得自个儿特别阳光积极向上。

书包上的犬夜叉挂饰因为走动发出细微的声响，陈秋分啃着肉包拐进学校大门，因为来太早教室几乎没人，她把书包挂在椅背上，仔仔细细擦了自己和吴朝雨的桌子，然后从书包里拿出越前龙马的贴纸，挑了个小的在桌子左下角贴了一个，然后在左上角摆上笔记本和铅笔盒，宣告自己对这张桌子的所有权。

她一向喜欢形式主义的东西，比如认真学习前一定要把房间收拾一遍，书本一定要摆得整整齐齐，认为自己只能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才能安心学习，仿佛刚才瘫在乱七八糟的被子里头背单词的不是她一样。

陈秋分又看了看杨书一的桌子，琢磨着该怎么讨好这位冷面新同学，让他同意找班主任和自己调个位置。

圈好领地后陈秋分捧着杯子从后门出去，准备打水，不料六班的前门也恰好窜出来一个大活人，杯里的隔夜水一股脑倒在这人身上。。

整个年级段，只有初一六班和初一八班在二楼，两班是隔壁。一班到五班，再加一个孤零零的七班被排在一楼，好像尖子生就必须高人一等，比别人多走几步路。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陈秋分手忙脚乱地找遍全身上下却半张纸都没有。

“……”江辞默默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纸。

陈秋分尴尬地看着他擦衣服，“要不你把外套脱下来我帮你拿去晾晾？这天气很容易干的。”

江辞哼唧一声，“不了，我对你的视力没有信心。”

意思就是怕你看丢了。

陈秋分朝他翻了个白眼。

江辞讽刺她：“眼神不好，眼睛大也没用。”

最终陈秋分为了赔罪帮他打了杯水，她捧着水杯进六班的时候，班级里已经有人了，比起自己班的教室，别人的教室总有一种陌生感，无论是装扮还是氛围。

陈秋分硬着头皮在零星几位陌生同学的古怪眼神下，颤颤巍巍将水杯放在江辞的桌角，江辞的座位在靠走廊一组的窗边。

总感觉个别女同学的眼神快把她戳穿了。

“你别抖，免得又泼我一脸热水。”江辞警惕地挪远了。

陈秋分不满地撇嘴。只想快点回去，却瞄到江辞手里捧着的花花绿绿的合订本，她忍不住凑近想看得更仔细。

江辞下意识将书护在胸口，摆出良家妇女的样子，“你……你想做什么？”

是《海贼王》！！！

陈秋分看清后眼神立马亮的像头饿狼，语气十分谄媚：“您看完了吗？要是看完了您介不介意和革命同志友好分享一下？”

江辞动了动书，陈秋分的眼神死死黏在上头，眼珠子随着书的移动而移动。江辞把书往她那边递了一递，她欢天喜地地摊开双手准备迎接。

而他的手又往回一缩。

陈秋分瞪他，“逗狗吗？”

江辞把漫画递给她，笑得有点狡黠，“帮我打两星期热水。”

“成！谢了啊。”她答应的非常爽快，“但我不给你送班里，打完放窗台上。”

陈秋分回班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同学到了，她打了招呼就坐在位子上抓紧时间看漫画，吴朝雨什么时候坐在前面都没发现。直到早自习的时候桌子被轻轻敲了一下，陈秋分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顶着严老师微妙目光将漫画藏到抽屉里，然后随便抽出本书搁在桌上装模作样。

严老师在台上意有所指地说了几句别分心，踏着布鞋一溜走远了。

陈秋分终于松了口气，“什么时候打的铃啊？”

“十五分钟之前。”吴朝雨无奈，“有这么好看？”

陈秋分狂点头，凑上去讲悄悄话，语速又快又急：“路飞刚开始看一点都不觉得帅，后来越看越帅！不是脸帅，就是气质特别帅。”

一连串的帅把吴朝雨绕晕了，“还继续看吗？”

陈秋分摇摇头，“我问别人借的，被没收不好交代。”

“军训完了就快月考了。”吴朝雨翻着数学公式提醒她。

陈秋分：“啊？月考？什么月考？？”

为什么云镇中学还有月考这种万恶的玩意儿？？

吴朝雨：“云镇除了期中期末，其余每个月都要考试的。”

陈秋分露出天塌了的表情。坐在吴朝雨隔壁的杨书一合上语文书，起身拎着水杯出了后门。

“等等再说。”陈秋分立刻拿起自己的水杯跟上去。

早自习期间杨书一仿佛没有存在感，陈秋分抱着满满的水杯排在后面，戳戳他，“杨同学，能和你商量个事儿不？”

杨书一没理。

陈秋分厚着脸皮拽他衣角。

杨书一接完水，转头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有事。

陈秋分：“我想和你换个位置。”

杨书一扭头就走，“不。”

陈秋分，“异性同桌不符合大势，你看咱班除了你们这桌都是男生配男生，女生对女生的。”

杨书一：“你觉得我和吴朝雨不正当？”

陈秋分：“当然没有！”

杨书一又准备走。

陈秋分着急：“因为我想当她同桌。”

杨书一冷冰冰的：“不。”

陈秋分：“帮你打水写作业做值日都成啊，你再考虑考虑？”

他长得高，大步走回教室，陈秋分想追，怀里突然被抛了个水杯。

江辞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这打水怎么还发展成业务了？赶紧伺候着。”

陈秋分拿人漫画手短，无奈放弃去追杨书一，“你是水牛吗喝这么都快！而且你都出教室了，还差这几步路开个水龙头？”

江辞笑眯眯的：“漫画看完了？”

陈秋分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

今天下午比昨天要热很多，一帮萝卜头在烈日下站军姿。教官是个姓刘的十八岁小伙，休息的时候嘻嘻哈哈，训练的时候毫不手软。

陈秋分脑门冒汗，觉得头开始发晕，手紧贴着军裤中线不敢动。刘教官背着手绕着队列巡视，有不标准的地方会立刻纠正。

没等陈秋分先倒，站她右边的一个微胖女生先晕了。陈秋分对她有印象，似乎叫什么佳佳。

站在什么佳佳正后方的杨书一连忙扶住她。刘教官来看了眼，“你把她扶到休息室。”

那位佳佳脸色惨白，腿软地不行，试了几次没站起来。

杨书一人高，直接将人背起来往器材室跑，班级队伍里发出一阵小声的“哇”。

刘教官：“安静！站军姿的时候不要把重心放在脚后跟，大脑会缺氧。”

陈秋分试着将重心往前移，那种发晕的感觉果然缓解了许多。

突然，吴朝雨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陈秋分正奇怪，刘教官刚检查完他们这一排，准备往前面走。

后膝盖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陈秋分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吴朝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满脸担忧着急。

吴朝雨：“报告教官，她没吃午饭，我送她休息。”

陈秋分愣了一秒钟，立刻眯眼抿嘴靠她肩膀，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刘教官：“又来一个？去器材室吃点东西再回来。”

吴朝雨继续担忧着急地将陈秋分扶走了。

两人边走边偷笑，陈秋分不敢笑得太大声，歪着脑袋把脸埋进吴朝雨的脖子，还要装出虚弱的样子一瘸一拐。

器材室里只有一个负责看护的高年级学生，一个人忙得团团转。周围海绵垫上躺了一圈人。那位学长看了一圈，说没位置了，安排他们坐到操场外临时撑起来的大阳伞下。

吴朝雨又扶着陈秋分一瘸一拐出了操场门，一出门陈秋分立刻生龙活虎地从她颈窝里抬起脸，两人对视一眼，没敢大笑，牵着手撒腿就跑，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我们要去哪儿啊？”陈秋分说，这次没有保安追她们了。

“打拳皇吗？！”

“走！翻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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