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泡在蜜罐子里的皇家贵胄，天生富贵命，你我小民，谁又比谁容易？

你说你苦，靠天吃饭讨生活的庄稼汉又有哪个不苦？”

“你觉得我要你两文钱是在割你的肉？

那我为了荒灾口粮，捡地里没人要的毒草吃时，哪个盼着我好？哪个不是巴不得我肠穿肚烂，毒发身亡？”

周围本来看热闹的群众，现在听到苏娇这番话，下意识低下头，脸上颇带着几分羞涩。

就连里正，也不好意思抬头。

确实，死了个搅屎棍，就算大家明面上不说，这心里也是开心的。

苏娇说完，又伸出两根手指，继续输出。

“一户两文钱，买我这条贱命，那不是天大的买卖？但我现在活了，天爷赏饭吃，你以为他赏得是我一个人吗？那成片的救命草，救得是荒年百姓。”

“连着一个月没有降雨，要是再旱下去，哪家哪户的存粮够他挺过去，指望朝廷开仓放粮救济，大雍地大，又能有多少粮够百姓吃？

何况，救济粮只能解决一时之机。想要长久，求人不如求己。”

“那你不是还活着吗？”

苏娇话说到这份上，满才娘还是坳不过那根筋儿。

在她看来，苏娇吃一顿草的功夫，就賺了两文钱，可比她从前累死累活卖豆腐要来得轻省。

苏娇听到这番话不恼，围观的乡亲倒是看不过眼了，议论纷纷，指责满才娘的不是。

周家几兄弟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看不惯自家娘受到这种委屈。

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里正轻咳两声，见状，忙出来主持大局。

“满才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信媳妇这是用命做赌注，才给我们村发现了救命草。她是我们村的大恩人，你不说感激就算了，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苏娇对此倒是看得门清，能说出这种话很正常，世界上哪来感同身受这回事儿，只有你让她感受到同等遭遇，被钝刀子磨肉，才能知道痛。

“我也不和你争辩死活，我就问你一句，要是七天前，你知道一个半生半死的机会，活下来就能得到两文钱，你做是不做？”

“我当然要做！”满才娘扬着下巴。

反正没死，她还能捞到钱，这便宜买卖又不亏。

“你就甘心，用很可能得不到的两文钱，放弃掉实打实卖豆腐賺来的银子，葬送掉满才的前路，浪费掉自己成为举人亲娘的机会？”

“我、我……”满才娘有些磕巴，却怎么都没有之前的笃定。

“只有傻子，才会放弃，做这种赌命的买卖。”

到了最后，满才娘还是一脸肉痛地把擦得发亮的两枚铜板放到苏娇手心。

收服了满才娘，其它几户人家倒是好办。

一来，那几家没满才娘那么滚刀肉，软硬不吃；二来，苏娇话都说到那份上，再不给两文钱，怎么说都没理。

何况，那几个是有儿有孙的，可怕被人戳脊梁骨。

看起来实在没钱的人家，苏娇也不强要，用钱换干柴，等价交换，也省得几个兄弟上山拾捡柴火，省了一番功夫。

做好回家的时候，苏娇带着周二牛又去了一趟山里。

苏娇是个脾气倔得，上次摸鸡蛋失败，她表面上说得再好，心里也压不住那股邪火。

路上缠着周二牛，给她讲解摸野鸡蛋的要点。

别说，周二牛对这种事儿还真有一趟，给苏娇总结摸鸡蛋的要点。

比如，根据杂草丛的高矮判断周围是不是有野鸡搭窝，根据鸡粪的新鲜程度，判断周围野鸡的数量和健康条件……

周二牛讲得头头是道，苏娇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一路向上，走到一棵大槐树下，周二牛突然停下，“有蛋！”

苏娇竖起耳朵听，没听见“咯咯哒”的声音，也没看见周二牛总结的下蛋迹象，但就是看见周二牛上前一摸，就变出来一个圆溜溜的蛋。

起初，苏娇由衷钦佩周二牛对野鸡掌握的本事儿，但是在她观察了一路后发现，这小子就是纯纯的有鸡蛋缘。

路上，两人碰见几个小孩子，央不住对方哀求，周二牛随手指了两个方位。

没一会儿，苏娇就听见对方惊喜的喊叫声。

苏娇：累了。

她不打算学这种摸野鸡蛋的技巧了。

低矮的灌木丛里，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胖蛇肆意游走，寻找着能吃的食物。

但这次不凑巧，它和一个人类小孩儿看上了同一颗野鸡蛋。

林子里，苏娇咬着小孩儿送的黑果，又酸又涩，但是陪着晒人的天气，却是格外适合，让人清醒。

突然，林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苏娇和周二牛对视一眼。

“娘，在这边。”

两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见的就是周大娃双腿发抖，僵在原地，他面前不远处，是一只幼儿手臂粗细的花蛇。

花蛇的肚子有一个大球，圆滚滚看上去有些奇怪。

周二牛倒是不怕蛇，只不过冷不丁看见这种体型的，头皮还是有点发麻，他侧身上前，挡在苏娇……

等会儿，他那么大一娘去哪里了？

周二牛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苏娇已经走到花蛇前。

说时迟，那时快，等周二牛反应过来的功夫，苏娇手里的石头已经砸到了花蛇的七寸，再看那条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脑袋一歪，彻底不动了。

周二牛傻了，周大娃没忍住哭出声。

山上不止苏娇母子，还有些捡柴火的周家村人。

等周大生听到这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苏娇母子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周大娃。

周大生舔舔嘴唇，想到苏春花过去的性子，当下有了结论。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本以为苏老太太积德行善，不当极品当好人了！没想到，她居然带着孩子，抢一个小孩儿的鸡蛋！

忒不是人了！

三人成虎，等苏娇带着周二牛，背着周大娃下山的时候，谣言已经传得不成样子。

大人们用现成的原料加工，说苏老婆子馋疯了，不吃鸡蛋改吃人肉了。

周大娃就是看见苏老婆子生吞一个小孩儿，才被吓晕过去。

在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苏娇都成了周家村小孩中吃人的老妖婆。

现在，苏娇正拎着花蛇哼着歌，心情别提有多美了。

等到她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三狗这孩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